Wednesday, January 03, 2007

在简单和浮躁之间疼痛——许巍专访

《通俗歌曲》许巍专访:

       记:最近才上市的第二张专辑《那一年》跟第一张专辑相比在音乐上有些什么不同?

  许:形式上的不同。

  记:从音乐上来说,你认为它是往前走了一步吗?

  许:确实往前走了一步。

  记:但当我看了它的封面后,我感觉它的设计似乎不如第一张。

  许:一个设计问题,一个缩混问题,公司都没跟我说,也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发了,封面从MTV上直接抠了两张,就贴上了。还有缩混是在香港做的,香港人做音乐的概念和我们不太一样。

  记:你觉得缩混其实也没达到你想要的对吗?

  许:对。但对我来说,我的态度也就只能这样了,这么长时间了,隔了三年多才出。我刚开始也是挺难接受这种东西的,我还在跟公司交涉能不能重新设计一个封面,这也是我个人的希望。

  记:现在国内摇滚的环境,还有做音乐的这些人,和当初你刚来北京发展时,有很多不一样了,出现了很多种音乐。他们做的这些音乐会不会影响到你?比如一些电子或是说唱音乐是不是对你的创作也会产生一些影响?

  许:这是肯定的。因为对于我自己来说,这么多年做音乐,一直没有变的就是不断的学习,把一些我学到的东西和感受到的东西融入到自己的创作中。我一直这样做,虽然听音乐的面比较窄。当然每个人刚开始听音乐都会有一些偏好的东西,像我刚开始喜欢Meatal,喜欢Grunge,喜欢Blues,以及很多其它的音乐。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会更多地去学习。因为做为我来说,和大家一样,我也是一名听众,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光只是创作,也是享受的。这些年我都在听自己喜欢的东西。对于我来说,第一,不愿意赶这个潮流,第二,在我没有把握的时候,我只做一些我有把握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对它的各个方面都很有把握了,我也会做这样的(音乐),但现在还是有缺陷。

  记:你比较喜欢你身边的谁的专辑? 许:我喜欢Primal Scream,喜欢Air,喜欢很多很多,大家喜欢的我都喜欢,还有Trip-Hop。 记:你觉得你音乐的根源是什么,即从骨子里影响到你的那种东西是什么?

  许:其实有一个根源就是:这么多年来,从刚开始作摇滚到现在,都有八年的时间了。在这段日子里,有时是很招摇的,包括作音乐。但这么长的路走过来以后,感觉最真实的还是自己的生活,生活其实是很特别的。

  记:"两天"是九几年创作的?

  许:94年。

  记:那到现在已经有六年了,你的新专辑里面还有诸如忧郁或者绝望这样的字眼么?

  许:这张专辑里没有。它的进步,是对生活的认识。

  记:《在别处》里面就有很多梦想、绝望、忧伤这样的字眼,这张里你说几乎没有,那你认为是你创作上的想法改变了吗?

  许:是生活态度。每个时期的生活态度会潜意识地或直接地影响到我的创作,这是不可避免的。而我这个关于"那一年"的想法,是去年,也就是九九年的,是压了一年的想法。(因为很多原因,以及一些事儿)现在已经过了,我觉得我现在的新的状态不是这样的,"那一年"只代表我那一时期的生活状态,有一天回头看会发现那一年生活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记:那一年有具体的时间指向吗?

  许:就是那段时间,那时的事儿。

  记:就是从《在别处》那《那一年》之间的那段时间吗?

  许:不止是那一时期。如果有一天,到了一定的年龄段或时间段,你突然回头看,经历了那么多事,你就不会那么浮躁了。回头看那些事儿你会发现,有许多都很有意思。对我来说其实作音乐也是这样。过了这段时间在写第三张的时候,它也肯定和第二张不一样,因为我觉得这样才有意思。音乐形式上的东西永远都束缚不了我。下一张我都不知道我做什么样的,我觉得这才有悬念,才有意思。做过的事儿确实已经过去了,包括《在别处》、《那一年》,那种生活状况已经过去了,在现在来看这两张专辑只能算是过去的(东西)了。

       记:《那一年》虽然是两千年发的,但它是你九九的东西,在你眼里已经不能算一张新专辑……

  许:我觉得人就得不停地向前走,不能总回头靠着过去的东西,要是总依靠着它,就永远都是过去了。只有在你向前的时候,才会发现很多新的、更有意思的东西,而你给大家的也会是一种新的感觉。我觉得"那一年"真的过去了。

  记:到目前为止,国内又出了很多新的摇滚唱片,你认为有没有让你喜欢或注意的乐队和成员?

  许:挺多的,现在我常去Party上看一些乐队的表演,从整体的大环境来说,所有人都在努力。而且包括看一些现在所谓的地下乐队,当然我觉得音乐不分地上地下,但从整体的音乐角度来讲,我觉得做摇滚乐的精神很重要,这一点非常重要。

  记:你觉得对于一个作音乐的人或一个乐队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创作音乐时的理念,还是他创作音乐的形式?

  许:我觉得形式就像一件衣服,或者一幅画的画框,而画的本身才是重要的。

  记:但现在很多乐队在跟风……

  许:这很特别,说得简单些,在每一个时代都有被牺牲或被淘汰的人,这是没有办法的。所有的东西都要经过时间和大众的检验,从多少年前就这样,现在还是不会变的。有些东西可以留下来,因为它通过了时间的检验,而有些东西就会成为牺牲品,或成为尝试。很多人都在尝试着向前走,在这个过程中,也会走很多弯路。但这些弯路都是为了能让你更好的总结自己。

记:你觉得中国摇滚发展到现在,从你做为一个听众到你参与进来,再到你有自己的位置,对于你来说比较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就是说那种对你触动较大的(事情),好比当初第一次听到崔健的"一无所有"时……

  许:从早期听国外的音乐到听中国的摇滚乐,包括崔健、唐朝、黑豹,其实他们最早的音乐给我的震憾确实很大。以往的音乐为什么没有他们的(音乐)这和震憾?我觉得是因为它们来自生活,特别真实。现在的音乐这一点好象又少了一些,这肯定是最触动我的,包括我个人的生活,我的态度。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我要去作音乐,更坚定的一点就是:它应该来源于生活,会在家里空想不可能写出东西。那天我和朴树聊天也谈到这点,其实音乐的每一个音符,都来自于你经历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们就是以后你要写进音乐的音符,我就是这样理解音乐本身的。

  记:你现在创作态度的最大改变是因为你对生活认识得更深了吗?

  许:不敢这样说。但每个时期都应该要比原来进步吧,如果不进步,那不就白活了,总得有些体会吧!

  记:你现在的创作更注重生活了,当你创作《在别处》的时候更注重什么呢?

  许:那段时间更封闭一些。

  记:更多的是个人体验?

  许:对。

记:你认为中国的摇滚环境越来越好了,那你估计中国要多少年才能达到你理想中的氛围?

  许:我没这个权力来评论这点,每个人都应该把自己的做好,你不能要求环境,你只能在这个环境中把自己的做好,而没有资格要求别人来做什么。每个人都只是作自己。

  记:那你对听众有要求吗?

  许:没有要求,他们可以喜欢,可以不喜欢。这是他们的自由。

  记:你的第三张专辑什么时候开始?

  许:已经开始写了。

  记:是不是写完就让它出?

  许: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不停地写,积累到现在,也写了一些实际性的东西。一些过去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检验,我觉得还是可以留下的。

  记:从听众的反应来看,你的歌曲市场是比较大的,你创作的时候是不是比较注重旋律?你的歌曲之所以有市场是你有意识地去找这个市场的平衡点还是无意中作到的?

许:我对音乐的理解就是:旋律是当然的,这是我本身较注重的一点,我觉得旋律优美,我自己唱着也舒服,我喜欢美的旋律。

  记:国内有没有你喜欢的这种乐队?

  许:挺多的。

  记:你现在有没有听到朋友对《那一年》的评价?

  许:评价不一,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儿。因为每个人有自己不同的音乐偏爱,每个人都有可取的地方,如果有人说这不是特别适合自己或者只是他个人的感受,我也会分辨,我希望能保持一个清醒的状态。有些人会说为什么跟第一张不一样,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要作第三张、第四张和往后的(专辑)。它一旦要发行出去,地就是大家的了,而不是一个人的,如果有人觉得自己喜欢,那就更好;如果有人还是喜欢第一张,那也挺好,但你必须得自己把这些事儿都做了。

  记:你觉得到现在你还是一个忧郁的人吗?

  许:不是。我过了那一段了。

  记:当初是一个忧郁的人?

  许:对。这对我来说,其实要是想了解我去听第二张(专辑)就可以了,应该能听出来我对生活的态度。它是一个人对生活的体验,冷暖自知吧!

  记:听说张楚离开北京了?

  许:我也听说了。

  记:我听有人说,是北京害了他,你怎么看?

  许:没有,谁也没害他。有的人,包括我自己也是,有的时候在一个地方呆得时间长了,就需要换一个环境。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张楚本人也没这样想,只是说他需要一个环境,回家呆一呆。

  记:对于新起来的这些做乐队的人,你有没有想对他们说的?你从当初到现在,也经过了地段特别艰苦的时期,后来者也很希望听到你的一些感受或体验,他们想知道自己选择这条路是对的,还是错的。

  许:其实我没资格说这些,这一点我也是在做音乐的过程中包括在生活中来慢慢体会的。也许在生活中你会慢慢地明白为什么要作音乐,或者用做音乐去了解生活,这是相辅助相成的。前两天我给老狼作一首歌,写这首歌时,我们两个就沟通过这事,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创作,才能写出你最真实的生活。我有一句歌词――"这充满悬念的生活在击打着我",真的,你每一天都不会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事,永远也不会知道。

  记:你给叶蓓做制作人,那她这张新专辑里有人创作的歌曲吗?

  许:有。

  记:有几首?

  许:有一首。

  记:你给她做制作人,会不会让她的唱片里有你的想法体现?或者说让她的风格上有许巍的东西在里面。

  许: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作为一个制作人,我现在也是在学习的过程中。我特别感谢叶蓓的华纳公司给我的这个机会,让我的生活有一个新的开始,我能去接触这样的事,这是原来我没有想过的。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我明白制作人应该干什么,你应该为她服务,帮助她实现她的想法。

  记:但是如果唱片公司提出的要求和你对这张唱片的想法相悖的时候……

  许:我之所以会接受这个工作,因为唱片公司对我没有什么要求,只是说要作一张水准精良的唱片,我觉得这就够了。没有要求我很多,所以我才会接。

  记:那你还会不会给其它的人做制作人?

  许:我现在只是一个阶段,我知道我的能力不像职业的制作人那么好。做完这个,我会总结很多东西,我觉得这对自己有好处,从经验上。

  记:我知道你给王菲还有田震等人写过歌,你给他们写的歌你自己会不会去唱,那些歌是否区别于你自己要唱的歌?

  许:给别人写歌也跟自己的一样,像田震的"执着"本来是给我自己写的。王菲的那首,我只给她写了曲子,词是王菲自己写的。给老狼,包括给叶蓓写歌完全是我自己的兴趣,我不会去为了写歌而写歌,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要自己有感受,跟自己创作态度是一样的。所以这么多年我没给几个人写过歌。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自己的音乐作好,当然,我也希望能有更多更好的制作人来带我,让我能够帮助别人。

  记:如果《那一年》当时不是由公司擅自去做后期的话,你还会和亚东合作吗?

  许:当然了,我喜欢亚东,因为亚东是我特别尊敬的一个人,他做音乐的态度非常认真,我很欣赏他。

  记:你的第三张专辑是等你自己积累一定的经验再做还是找别人制作?

  许:我希望有一个更好的制作人,能让我学习的那种。现在有很多制作人都特别棒,我觉得我应该活到老,学到老。特别可怕的一点就是满意自己做的。原来我总是很不满意,后来我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我第一张作完了觉得有些遗憾,第二张做完了还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总觉得不满意呢?也许就应该是这样的。

  记:不管你做到第几张专辑,永远都不会有一张觉得特别好……

  许:如果你觉得特别好,就不会有下一张。只有新的想法,才能让你去不断进步。

  记:那么摇滚乐对于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许:可以说摇滚乐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生活,从我87年刚接触摇滚乐开始。对我来说,摇滚乐给我唯一的影响就是――真实。

(公元2001-03-09 15:57:26)《通俗歌曲》许巍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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